“我不要你娘说，也不要你阿爷说，我现在问你，是要知道你自己的想法，是回到西山村，还是跟我去郴州城。”
“大成，你已经不是个无知的孩童了，你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？要知道是非曲直。”
“你阿爷为什么一定要这么作，无非是想以孝道拿捏我，用道德绑架我。让我听他的话，按照他的意思办事。如果他说的话有道理，让我办的事情对，我不会反对，可你看看他闹腾了半天做了什么说了什么？”
“一哭二闹三上吊、装病、装晕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，那些无知泼妇才会做的事情。他说生意忙，明日就不来送我了，却没有想过，我搬去郴州，以后可能还回去更远的地方，这一辈子也回不来几次，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。”
“这次离别也许是永远，明日生意忙……。都没有去怎么知道忙不忙？万一明儿下雨刮风呢？”
“说到底，他是没拿我放在心里。他这般作，无非是逼我服软，然后答应他一些我不愿意做，甚至觉得恶心的事情。”
“比如带着韩香一家去郴州，比如给韩香那两个儿子置办宅院田地。”
“……”
韩大成被惊的目瞪口呆。
他想说不是这样子的，他阿爷不是这样子的人。
可他看着这一年来，爷奶的变化，家里的变化，他又觉得，他姑的话是对的。
韩大成深深吸口气，“姑，我决定了，我要跟你去郴州城，不管以后多苦多累，我都会坚持下来。”
“我们也是。”韩大虎、韩大勇齐齐出声。
韩巧拍拍三兄弟的肩膀，“读书明智，练武强身，希望你们记住今日的话，往后是龙一飞冲天，还是虫烂在泥巴里，看你们自己了。”
“路我给你们开垦出来，还是那句话，师傅领进门，修行看个人，加油吧，孩子们。”
多的韩巧也不会再说。
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，真的就看他们自己了。
她做姑姑的，做到这里，已仁至义尽。
至于韩父、韩袁氏，喜欢作就作吧，她往后乐意呢，回来几次，不乐意的，一辈子就不回来了。
这份亏欠，她认。
但她也自问做的够多。
或许是给多了，应了那句升米恩，斗米仇。
韩巧很快把这事抛之脑后，带着孩子们晚上去了酒馆吃烤鱼，酸菜鱼。
点了好几桌，孩子们吃的满嘴是油。
对这宅子大家都舍不得。
曾阿三一边叮嘱跟随他的兄弟，要照看好酒楼，不要让那些不长眼的坏了酒楼、快餐店的生意。
他这次跟着去郴州城，主要还是爹娘想去看看，两个孩子跟着去前途无量，他呢就去跑腿，或者是去外头转悠打探消息。
反正太太说了，让他去了郴州城还是发挥所长，没事出去乱晃，结交那些地痞流氓、二流子。
最好是能把这些人笼络过来，为他所用和差遣。
曾阿三觉得，这可不是他最拿手的么。
回到宅子里，洗澡后换上干净衣裳。
韩巧、蘅毅在宅子里转悠了一圈，“我有些舍不得。”
“以后我们可以回来。随时都可以，我陪你。”蘅毅温声。
“不过有你和孩子们在的地方，就是我的家，我也会安心。”
知我者谓我心忧，不知我者谓我何求。
往事随风，翻篇吧。
出发这天，太阳真真好极了。
韩巧没有让人去韩父那边，韩家三兄弟也没来。
她抱着阿耀上马车，对蘅毅说道，“出发吧。”
几十辆马车，还有四五十人骑马。
浩浩荡荡出城去。
韩炽骑在马背上，好几次朝后面看去。
他希望能看见韩家人。
只是终归失望了。
城门口，韩大嫂、韩二嫂、穆氏三妯娌皆挽着篮子。
“爹，是舅母他们。”韩炽道。
“……”
蘅毅抿了抿唇走到马车边跟韩巧说。
韩巧有些意外，又不觉得意外。
就留下她和蘅毅，让队伍慢慢前行。
“大嫂、二嫂、阿慧。”
“阿巧……”
韩大嫂轻唤。
她先前看见了大成他们，坐在马车内，好几个孩子一起，大成也看见了她，不停招手。
但是马车队伍不停下来，他们也不能下马车。
“阿巧，爹他……”
“大嫂，不说这些，谢谢你们来送我，此去经年，再见不知是何时，你们要保重，至于爹娘，你们多费心照顾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，我自认已经做的够多，无愧于心。几个孩子你们不用担忧，我会教导好他们，明年就让他们回家过年。”
“家里其他几个孩子，明年若是想来，也成，只一点，不许带韩香，也不许带韩香那两个儿子，我说过此生绝不原谅，断绝了关系之后，就是陌路人，连亲戚都做不成。”
韩大嫂点头，“我知道，这是我连夜煮的鸡蛋，还有包子，你们带着路上吃.。”
“阿巧，对不起，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韩巧接过篮子。
“不用对不起，给我委屈受的从来不是你们。”韩巧无所谓笑笑。
她是真的不在乎。
“姐，我，我……”穆氏深吸一口气，“对不起，那宅子我们当初不该送给阿香，应该还给你的。”
“我们想岔了。”
韩巧笑笑。
“都过去了，我们走了。”
蘅毅扶韩巧上马，韩巧左右各拎着一个篮子。
蘅毅手里拎着一个。
牵着马离开普益县。
韩巧朝她们回手。
此去经年，各自珍重。
韩大嫂忽地落下泪来。
作为姑子，韩巧对娘家付出已经足够多。
是他们贪心了。
“大嫂我们快回去吧，一会爹若是知晓了。”穆氏轻声。
“知晓便知晓了，他若有理我自然敬重着他，可你们看看他做的这些事儿……。实在是不理解，那个明事理的公爹去了哪里？”
还是说，从来就不是明事理之人，只是掩饰的极好？
韩大嫂不清楚。
妯娌三人回到宅院。
韩袁氏忙问，“你们去送阿巧了？”
“嗯，已经出城离开了。”韩大嫂道。
“……”
韩袁氏呐呐的张了张嘴，“走了？就这样子走了？”
满目的不可置信。
然后慌慌张张跑回屋子去，“太爹，阿巧走了，她就这样子走了。”
韩父闻言蹭坐起身。
张着嘴想说点什么，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两行清泪沿着苍老的脸颊滚落而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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