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尘醒来，发现自己在一口大缸里。身下全是酒，泛着淡淡地酒香。抬头，是苍劲文竹。
竹叶飘落在酒缸边缘，空气中酒香混杂着淡淡的竹香。
打个哈欠，看见缸沿上放着半圈的杯子，杯子里是一团乳白色的雾气，闻之，还是酒香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浮尘疑惑。
旁边布衣下人立马上前答言，“回大人，这是大人吐出的酒气。”看灵草没做声，继续回答，“昨晚回来，大人已经在酒里睡下。上空氤氲着一团雾气。我家主子看见，说这是你的酒气，让小的接着。”
吐出的酒气……浮尘想到无言师兄倒在厨房打着呼噜哈哈大喘气吐出的酒气——那不就是口水吗？
“不要。你们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。”浮尘嫌弃。问明自己的位置，继续问，“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黑衣人，脸僵的那个？”
她朦胧间记得这个奇怪的人。印象中，她拉着对方的衣服不让走。
奴才笑笑，“那是我们王爷。”
“哦。”浮尘恍然，“那你们王爷在哪？”
“书房。大人请随小的来。”布衣奴才鞠躬伸出双手。
浮尘跳进手掌心。
下人捧着浮尘穿过一层层庭廊中院，见过无数翠竹、山石，雕梁画栋，来到一所院门前。
布衣奴才先在院门通报，回来的下人点头，布衣奴才才跨进后院石坎。又走过水上庭廊，转过芭蕉、假山的园林，下人轻轻敲门。
“进。”一男子说。
下人捧着小草低头奉上。
浮尘跳到桌上去，转身看，那奴才已经退下。转回头看前面，是一张纸，上面密密麻麻的字。桌子中间是文房四宝，两边是堆得很高的折子。
王爷并不招待浮尘，一直低头看自己的，写自己的。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。
这种状态，小和尚也会做。浮尘并不介意。自己左右看看，跑到墨砚上观看。
墨砚是一款圆砚，底部山水图，从山水中冒出一眼喷泉，喷泉流入一湖中。
单看底部，是一副线条细密的山水画。观之整体，又是一副疏密有致的山水画，大片余白令人舒缓安静。
王爷抬笔，在“大湖”中蘸墨，“小湖”中点墨，继续自己的书写。
浮尘坐下，墨砚非常舒服。
“体重而轻，质刚而柔，摸之寂寞无迁响，按之如小儿肌肤，温软嫩而不滑”，脑海里无端想起这句话。
同出自然，浮尘抚摸着那温润细腻的石头，能感受到原石在山中激流中冲刷的安静年月。
山里的稳重、自然，加上一点艺术的古朴、端庄，使之这块砚成了一块有品格的砚。
浮尘甚至能听见砚在说话，静心。不要浮躁，安静下来，心静万事皆空。
王爷瞥一眼，小草坐在砚台上发呆。
空中还弥漫着一点酒香，夹杂着清爽的草香，凝神安魂。
王爷继续看折子。
浮尘享受到这种自然与艺术碰撞的美妙，开始一个一个去探索。
她发现这个房间里有很多有趣的生灵。
虽然没有意识，虽然被做成了物件，工匠们却将他们的特色凸显出来，长出自己的性格。
山水石砚，龙腾木笔架，竹笔，暗花祥云桌……浮尘越跑越远，逐渐入迷。
“王爷，西南又爆发了虫灾，前去赈灾的大臣私自扣下银两，转到几个大臣面前。”房间里忽然有声音。
浮尘好奇，从房梁跳到书桌，等着去看戏。
王爷感知到小草的动作，淡然的视线并未放在她身上一瞬，问，“护国公有份吗？”
属下点头，“端阳公，武侯公，丞相都有分赃。”
王爷沉默。那一瞬间他眼里的黑珠分外幽深，“本王记得端阳公的宝贝外孙在郭城玩，那儿正是要塞。把银子抢了，再把人劫了，问端阳府要银子。”
“如果端阳府不给怎么办?”属下问。
“那就是他命不值钱了。”王爷淡淡地说。
浮尘抬头看人，王爷却看也不看浮尘。
“你要杀人?”浮尘问。
“嗯。”王爷毫不避讳，也不觉着有什么。
“你不避让我吗？我告诉端阳府怎么办?”浮尘问。
王爷看折子，提笔批了一句，口里说道，“你是妖，妖的话人类不信。就算他们怀疑，本王也能以你妖的身份做文章反将一军。你说与不说，他信与不信，皆奈何不了本王。”
浮尘懂了。她构不成威胁，所以无所谓。
浮尘好奇王爷一直看得折子，跳到王爷肩膀上观看。
王爷继续自己的动作，毫不在意浮尘的动作。
上书曰:“六月中旬，付合县大旱，死六万二千三百余人，多为老弱病残。三岳县令偷工粮施百姓，煽动暴乱，中断挖河工程。现将三岳看押，五百暴民收于牢中。”
王爷手批:“保工期，杀暴民，三岳市前五马分尸喂与野狗。招万门县万人务工。”
浮尘问，“为什么找万门的人过去？”
“那里饿民更多。”王爷解释。“与三岳（县）也无关系。万门抢了付合（县）的工粮。付合（县）要造反势必招到万门（县）人民的抵触。两股力量相互抵触。等到付合（县）人民饿得受不了了，自然抢着要干工。”
王爷哗哗哗写下批文，“到时候，把付合（县）一万人调于别地。”
写完，将折子放左边给浮尘看，毫不在意国家大事交给浮尘一个小妖怪看。
批折上书曰：“拖船县，雷雨县，关江县三县百姓联合封闭江河口，收取过关百姓十两纹银。问川县县令王宇文上报知府回程被杀，知府被暴民围堵，断粮已半月。知府仅能撑一月余。”
浮尘还未细想呢，王爷就已经批文：“涨粮价。关外百姓百两以上一斤梁。关内工人十钱一斤粮。”
浮尘想了想，问，“有那么多粮吗？”
“关内工粮是有的。收得十钱一斤对工人不多，正好够调运费。每年，本王都会在全国暗自收购粮食，存储于东南西北四个粮仓基地，以控制物价。”王爷说。
“哇。”浮尘星星眼，大手笔啊。
未雨绸缪，决胜千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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