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单、明确且直接的点单……终于有点当调酒师的感觉了，赫尔心中隐隐雀跃地想。
而且，被客人叫做“赫尔小姐”时，她才突然开始觉得这个称呼莫名悦耳。虽然，现在的她所能做的，无非是按照电子手册上的配方，通过虚拟操纵屏幕、向各个智能量杯中加入对应份额的配料罢了。
想到这里，她突然莫名觉得有些对不起仍然秉持着古典方式，亲力亲为地为客人调酒的让小姐。不过还好，至少作为前辈的薇尔涅小姐，在这点上也和她差不多处在同一水平。
说起来，像是主厨一类的工作，现在又怎么样了呢？……按照先前学到的知识一板一眼地操纵着机器的同时，赫尔在心中空空地想着。
她猜想，世上一定曾存在两派观点：一派坚持以智能机械解放人类双手；而另一派则坚持烹调手艺无法完全量化，譬如有些出色的主厨、会懂得根据客人的状态和食材的状态调整菜单调剂、分量与口味。不过，前者或许又会反驳，足够出色的人工智能也能做到这点，甚至理应能做得更好。
回过头来想想，赫尔倒是有些好奇——为何在这个素体科技发达，人脑、心灵、或者说所谓“灵魂”可以上传的这个时代，却从来没人对她提起过人工智能如何如何。还是说，因为他们已经太过于优秀，才早已迈过了区分生而为人和人造人格间的这个门槛呢？……赫尔突然想起机械女仆爱丽丝，不知道那个傻姑娘、到底算不算是人工智能。
“久等了，您的一杯阿多尼斯（Adonis）。”说着，赫尔优雅地将鸡尾酒杯递到客人面前。
“谢谢，看上去很不错。”文质彬彬的客人回答。
……毕竟是机器做的嘛，我只是按照配方输出了用量而已。这样想着，赫尔内心有些惭愧。
紧接着，这位客人又接连品了几口，似乎的确对这种酒相当中意。
“对了，赫尔小姐。”客人这才开口问她，“我听说你的记忆模块似乎有些受损，而且碍于一些事，不便去官方机关修复，对吧？其实，我是位职业素体设计师。不介意的话，我们谈谈？……我是说，说不定我会能帮到你。”
赫尔听了先是一愣，后来想起这位客人似乎说过他认识店主让·伊薇特小姐。那么记忆模块受损，想不起来自己的过去云云，想必则是让小姐为她善意编织的谎言了，她想。
的确，有这样一层掩护，她在这里的存在也更名正言顺些。而且看起来，像她这样“情况特殊”的家伙在这一代似乎不算罕见。譬如那位神秘莫测的薇尔涅小姐，又譬如那个崇尚暴力、肌肉脑袋的不良少女“林”。
“呃……如果不打扰到您的话。”赫尔逢场作戏道。
“你不妨叫我安东，赫尔小姐——安东·格兰·萨列里。”戴眼镜的素体设计师以平和的声音说，“我的名字构成不算太普通，安东是男性名，而格兰却并非女姓名，而是无性名。……就是说，我平常大多数时候，只使用男性别和无性别的素体，以此更好地感受两性间的差异……以及美。”
“等等、等等，安东先生，我有点不太明白您的意思。您所说的男性名、女姓名之类的……请问，那是什么意思呢？”赫尔直率地说出胸中的疑惑。
不过，这位待人彬彬有礼的设计师听罢却先是愣了一下，而后才突然意识到什么似地会心一笑，随即说道：
“噢，原来如此！这可真是……我猜，就连那位冰雪聪明的让·伊薇特小姐，也肯定没料到这一点吧。我也没想到，记忆模块的损失居然会造成这种结果——连这样常识性的事务都会产生遗忘。不过虽说身为素体设计师，我所负责的也主要是灵感、而非技术方面的工作就是。”
“……”
赫尔仍然疑惑未解，于是只是默默地望着安东先生，想听听他究竟要说什么。
“那么，我就从最基本的地方开始说起吧。”文质彬彬的眼睛先生说，“自从寰宇战争过后，素体科技的应用愈发普及，再加上当时正值人类联邦政体重组，还有上下城区议会分立之类的琐事……总之，在诸方势力的推动之下，人们决定开始使用一种全新的命名方式，以此顺应素体时代的潮流。”
“嗯……嗯？”这信息量好像有点大，赫尔心想。她几乎本能地意识到，似乎有什么相当重要的情报，她到现在却才要迟迟知晓。
“现在，一般来说，人们的名字会分为三个部分——其中第一部分是最常用素体性别名，第二部分是次常用素体性别名，第三部分则是家族姓氏。以我为例，安东·格兰·萨列里，安东是我最常用的素体性别，即这幅男性素体的名字；相应的，格兰则是次常用素体性别，那具无性别素体的名字；最后萨列里的部分就更简单且传统了，那是我的家族姓氏。”
“呃……最常用、次常用……”赫尔懵懵懂懂地重复着安东先生的话。
“再以我们都熟悉的让·伊薇特小姐做例子。”他说，“你应该清楚，她的全名是让·伊薇特·格林维尔……”
——说起来，我怎么好像还是头一回听说格林维尔这个姓氏。赫尔在心中嘟囔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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