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年了。
一桌子荤素菜肴摆着，酒水已经斟好。
苏合从屋子里出来，将自己最新炼制的丹药分给同门几人。
香丸，乌头，牛至等着苏合落座，才分别坐下。
黑虎桃枝也蹲在桌子附近等着美味。
过年，要讲究一点长幼，苏合从前就是师兄，离开春仁堂之后，又是领着大家逃命的人，如今还是修行有成的道医。
“咱们从春仁堂出来，扎根九安城，不容易，祝大家今后能无忧过完这一生，”苏合端着酒杯，说道：“希望未来能够找到玉竹。”
玉竹两个字成了三香馆里唯一让人沉闷的名字。
喝过酒，吃过饭，几人在院子里聊天。
有烟花爆开，在天穹上五彩斑斓，整个九安城里，热闹非凡。
有人欢快，有人就不欢快。
顾青岩与亲爹坐在偌大的桌案前，珍馐美味几十个碟子装着，身后端正站着大气都不敢喘的丫鬟小厮。
两人没有动筷子。
“往年过年时候，还有你妹妹在，如今她嫁进了太子府，咱们顾家又冷清了几分。”北将军顾封，在军中是神一般的存在，但是在家中，就是个老父亲，嘟囔的事情也都是些家长里短。
“我倒是觉得挺好，她在的话，我觉得聒噪。”顾青岩端着酒杯看里面自己的倒影，影子晃着晃着，就出现一个男人的样子：“再说了，你大将军的门徒，可都急着要给你拜年呢，谈不上冷清。”
顾封没理会顾青岩的无礼，自从自己这个大女儿换上了女儿装，他似乎看清了自己的命运，京查司里那位卦师说的没错，他杀业过重，阴魂追着索命，不可能生出男丁了。
早年力壮，尚不信邪，凭着一股倔强劲儿，去与命运对抗，如今身子骨不如从前，梦里都开始有恶灵出现。
“你们姐妹，总要团结一下，身为顾家的女儿，注定这辈子简单不了，朝堂上要拿我性命之人，终有一日，会把账算到你们头上，”
“如今你妹妹有了太子做屏障，将来太子登上大位，可保你们姐妹平安。”
两个人依然没有动筷子，说的话很让人没胃口。
“我听司里的人说，咱们顾家人聪明，妹妹嫁给太子，将军握着兵权站二皇子，我则跑到京查司里混经验，到时候哪边赢了，都能保全。”
“二皇子如今管着兵事，不听他的，我又当如何？”顾封说道：“圣上如此安排，必有心意，为父掌兵多年，凭的就是衷心。”
“哼，衷心，衷心为何把你从北边调回来，还不是不放心。”
“吃吧。”顾封简单说了两个字，不想继续聊下去。
“吃不下。”顾青岩放下酒杯，拎起精致的酒坛起身离开。
“今天过年，你要去哪儿？”顾封问道。
“去司里，今日尚未锻体，需要用钩子挠挠骨头。”顾青岩说道，头也不回去了京查司。
京查司。
深牢。
顾青岩来到刑罚室里。
一个值班的人正歇着，桌子上摆着酒肉。
见到顾青岩过来，忙起身喊大人。
顾青岩把手上的好酒扔给那人：“圣上十年前赏给顾封大将军的，你喝去吧。”
“多谢大人赏赐。”那人尖嘴猴腮，对着顾青岩点头不止。
“这人问出些什么来？”顾青岩看着被吊着的人说道。
那犯人正是前些日子抓住的老掌柜，已经浑身是血，皮开肉绽。
“原来大人想问东西，之前人送过来时候，没人交代，小的就拿这人长长修为，此人命硬，禁得起折腾。”
那老掌柜似乎听见来了高等级的官，沙哑着嗓子说道：“让我死。”
“听说你修的是囚道，今天想开开眼，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。”顾青岩看了一眼尖嘴猴腮的囚道中人。
“囚道分门别类很多，但是小的修的是正统，比那些吸取人饥饿来修行的家伙，更正宗。”那人说着就排开一布袋的刑具。
刑具小巧玲珑，显然是将法器缩小了。
里面的东西并不多，只有三样。
一个棒子，一把小刀，一个小瓷瓶。
那囚道之人，先是用小刀在老掌柜的手指上切开个小缝，然后打开瓷瓶，对准伤口。
瓷瓶打开后，里面钻出一条细长的蜈蚣，蜈蚣也与寻常的不太一样，身上是密密麻麻的毛。
蜈蚣钻进破开的手指头里，往深处钻。
剧烈的疼痛让老掌柜痛苦不堪，终于忍耐不住，叫喊道：“你到底要问什么？”
囚道之人愣住，回头去看顾青岩，顾青岩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没把话说清楚。
“说，你为何在四神街，冒险开店。”
“因为，因为寿星缺寿了需要人命，四神街人流旺，完成任务时间快，而且，而且不是常说，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吗！”
“我也是被人指使来九安的，我的命被别人捏在手里，不得不做，”
“我炼制阳气酒，以此来吸引人来，寻常人很容易上瘾，等依赖过度，我会与上瘾之人做交易，让他们把寿命献出来，”
“那些被泡的人身酒，他们可都是自愿的啊，我真的没有杀人，他们是自己跳进酒坛里的。”
通过审问，发现老掌柜并非是个人犯案，而是有很多像他这样的人，在各地用各种方式，提炼人的寿命。
这算是案中案了，而且可能会牵扯出更大的事情。
或许应该去翻翻资料，看看历年关于阳寿的案件，一定能得到启发。
顾青岩不再理会老掌柜，离开了刑罚室，去完成今日锻体，如今他从第一间锻体屋子，来到了第四间，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就过关，却总是在最后关头倒下。
她知道，从小就知道，这世上，要想得到自己拿不到的东西，就需要拥有强大的力量，就像父亲取了母亲那般，把剑架在娘家人所有人的脖子上，不就得到了吗？
所以她要变得强大，强大到只需要一只手，就能把黑袍道医塞进裙子里。
锻体再度失败后，顾青岩去了更为神秘的文牍库，有带着面罩的人，一言不发，领着她进了更为昏暗的屋子里。
那里只有一张桌子，一盏油灯，周围的墙壁上满是古怪符号。
带着面具的书童，搬来几箱资料。
顾青岩知道这里不允许任何人说话，她除了刚进门时候说过自己的需求，之后一路都是安静的。
若是开口发声，比如说让人把通风口堵住，她怕冷之类的，就会被人撵出去。
看了几个时辰，眼睛都有些发干，直到天亮时分，她才发现自己想要的答案。
“不死民？”
她嘟囔了一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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